米豆子(乡村散文:米豆腐)
很多年都没有吃过母亲打的米豆腐了!
昨儿我问母亲:"您还记得打米豆腐不"?老太太顿时笑了,这笑里带有一丝轻蔑,一丝骄傲,还有一缕缕回忆:"怎么不记得了?那还不容易吗?"
米豆腐是没有菜吃的时候的菜。小时候每年总有一阵闹饥荒的时候,菜地里青黄不接,原来种的菜已经垮园了,而新种的菜还没长出来,总得有咽(下)饭菜。顿顿酸菜汤已经吃腻了,记得母亲做的酸菜汤,浮着一层薄油,酸菜倒是放得不少,使得熬出来的汤像酱油一样的黑黑的,那时候没有味精,家里父亲胃溃疡又不能吃辣椒,酸菜汤真是寡淡无味,不过比凉白开多了一点点酸酸的味道!我们盛上一碗白米饭,舀两调匙酸菜汤,看那褐色的汤汁慢慢流淌在白白的米饭上,拌匀,米饭也渐成褐色,三扒两搅,咕噜一呑,一碗米饭下了肚,匆匆吃过,饭碗上连半点油珠都没有,干干净净!像猫舔过的一样!我们都瘦得像只小猫!
我们这五只小猫在老猫的训导下,要认认真真吃饭。吃饭不可作声,端碗姿式要端正,左手拿碗必须握住碗边,不可端碗底。右手着筷尺寸要把握好。不可伏在桌上吃饭。细嚼慢咽,不可吃出声响。拿碗筷要夹紧双腋,不占别人地方!不敢撩二郎腿,是对人的不尊重。还有就是奶奶讲的"雷公不打吃饭人"!无论犯了什么事,吃饭的时候都是不可提的,父母也不能打小孩!
看着我们这五只瘦弱的听话的小猫,父母亲总是要想方设法的弄点吃的,米豆腐于是被搬上了餐桌。
母亲会用自家竹制的升子舀上三四升米,清洗干净,淘去沙子。淘沙也是个需要耐心的小小技术活,锅里装满水,用大瓷脸盆将米洗干净,盆子没入锅中,水进入盆子里后轻轻转圈,再转圈,米慢慢一点点的从盆边倾出来,重复再重复,沙粒都沉淀下来,到最后,盆里的米都到了锅里,沙子到了盆底,吃起来就不会碜牙齿!
淘好的米母亲会把它们捞起来盛到一个大木桶里,放上水,加上一些黄豆,还有一丢丢碱,放置两天,称为泡米。
米泡好之后,裹着一层淡淡的浅黄色,母亲会带一个"兵"去帮忙磨米。这个"兵"通常是姐姐,有时候我也同去,只不过我是一起过去玩耍的!我们来到邻近的湘伯家里,他家里有个手推大石磨,周围邻居要磨米磨豆,都去他家。去了不光不收费,还要帮忙做事清洗磨盘,并且他还会在有人一进门就嘱咐婆婆卫姑去煎茶吃!卫姑总是会煎上一碗香喷喷的姜盐豆子茶。有时候熟豆子吃完了,会临时炒豆子,豆子炒得香极了,卫姑会抓上一小把给我,又太烫了,便会扯起口袋让她给装兜里慢慢吃。一粒可以嚼上半天,真香啊!
母亲接过茶来,照例又客套了一番,喝茶的工夫,湘伯已经把石磨给清洗好了,可以开工了!母亲会把装米的桶挪过来,用另一只空桶接在磨盘的槽的下方,然后用饭勺舀上米和黄豆在磨盘上面的一个空着的小洞里,再推动支在磨盘边的一方木头,磨盘便开始转动,米和黄豆被慢慢碾碎成浆,缓缓流到石槽里,再流到木桶里!
推磨是一件辛苦的卖力气的活,母亲会独揽这活,姐姐的任务是用饭勺添米到磨盘里,这也要求眼疾手快!磨盘推过来洞口朝外的时候,正好添米,要对准洞口,米不撒不漏,手也要退得快,磨盘的把手推过来,如有不慎就会碰到手,影响磨米的时间!母亲在推了一段时间磨以后,会气喘吁吁,手臂酸痛,略微休息一下,甩甩手膀,又开始了推磨!
米黄色的米浆渐渐的流入木桶,木桶渐渐要满了,另一个装米的桶也空了,我们要收工回家,煮米豆腐吃了!
灶下已经烧起了大火,母亲把米浆一股脑儿的倒进一口特大号锅里,米浆被煮得咕咚咕咚的冒泡,就像吹了一口气的气球,瞬间又扁了下去。整个大锅开始沸腾,气泡此起彼落,母亲不停的挥动大锅铲,搅拌均匀,火慢慢熄了,锅里也都成了金黄色的米糊了,锅边有着薄薄的透明像蜻蜓的薄翼的锅巴银子,锅巴上沾了一些刚煮熟的米浆,让我们馋得不行!
母亲将米糊全部舀在一个大木盆里,待稍稍冷却,舀上一大盆凉水,米糊已经冷却成团,用刀横几下直几下划拉,成了一块块的米豆腐了。这将是我们接下来几天的新式菜肴!
大块的锅巴银子母亲用分成几个小碗,加点米糊在里面,放一丢丢盐,让我们几个馋猫先解馋!
终于不用顿顿酸菜汤了!
"米豆腐咽饭饭咽饭"!虽然米豆腐也是米做成的,但母亲会加上调料,酱油,盐,本身又有碱味,再撒上葱花,做成一份红烧米豆腐!味道很赞!
第二天会改变花样,做一盆米豆腐汤!
接下来几天里,餐餐都有米豆腐。不过还好,胜过酸菜汤!
那些日子,就是这么熬的。吃得简单,穿得也简单,生活更简单,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每一个日子都是简约至极,我们的心更简单,以至于到现在历尽繁华,却还保持着一颗纯朴的真诚的心!这,难道不是最难能可贵的吗?
感谢父母,感谢贫穷和苦难!
中午,老公听我说想吃米豆腐,买来一块瘦肉,剁碎,开了个米豆腐瘦肉汤,甜甜的,真好喝!
生活越来越甜美了,朋友们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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